媽媽 我選擇了你——獻給母親節(組圖)

根據真實故事改編

作者:周苓 發表:2025-05-11 0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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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端之上的選擇

東京的深夜,千春站在十樓狹小的陽臺上,風穿過她凌亂的頭髮。樓下的街燈投下慘白的光斑。

新學期,「自閉症譜系障礙」這個診斷落在她12歲兒子小光身上,也像一塊沈重的石頭將她整個人都砸得粉碎。她的手顫抖著摸向口袋裡的藥瓶,醫生說這些藥能幫她控制抑鬱,但她已經很久沒吃了。她用廉價的清酒麻醉自己,空瓶散落在廚房角落。

孩子出生後不久,光的父親選擇了離開。「對不起,」他留下潦草的字條,「撫養費會按時匯到你帳戶。」命運的輪迴真諷刺,他像千春的原生父母一樣,選擇了逃避。

此刻,她一個靠兼職勉強維生的單親母親,被酒精和抑鬱吞噬,她活在周圍冰冷的目光中。她的兒子,一個從不主動與外界交流的孩子,正沉睡著,毫不知情母親正站在生死邊緣。

「我有一個失敗的人生,而且是個糟糕的母親,」她對著夜空低語,聲音在寒風中支離破碎。

她的目光落在樓下冰冷的水泥地面上。十層樓的高度,只要向前一步,所有痛苦都會結束——經濟的困境、周圍人的冷眼、以及那深不見底的孤獨感。


媽媽對孤單的兒子無比憂心。

但小光怎麼辦?這個念頭讓她瞬間清醒。若她離開,小光立刻會被送進福利機構,他當然會被餵飽一日三餐,但有人真正理解他嗎?有誰有耐心解讀他、安撫他嗎?還是他們只會用藥物讓他安靜?

這些問題如無數把鋒利的刀,刺入她傷痕纍纍的心。她本來已經筋疲力盡,她怨恨命運還要讓她揹負一個更沈重的包袱。雨落下,冰冷的雨水打在她的臉頰,混合著淚水。千春嘆口氣,轉身關上陽臺門,將外面的雨聲和心中的死念隔絕。至少今晚,她還不會拋下光。

第二天清晨,千春被尖叫聲驚醒。她睜開沈重的眼睛,感到頭痛欲裂。空氣中瀰漫著昨夜殘留的雨意和酒精的氣息。光站在她的床邊,雙手死死摀住耳朵,身體前後搖晃,發出尖叫。

原來是外面有一群工人在施工,電鑽的聲音像鋒利的針,穿透玻璃。

千春爬起來從抽屜中拿出光的降噪耳機給光戴上,他的尖叫聲漸漸停止,變成低沉的嗚咽。他像一隻受驚的小動物,蜷縮在角落,雙膝抱胸,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

早餐後,千春堅持帶光去學校。小光升小學高年級以來在班級裡出現一系列不適,迫於校方壓力她只有帶他去檢查,診斷結果出來後,老師的態度變得微妙。其他孩子的家長會在看到光時竊竊私語,甚至會刻意避開他們。敏感的千春當然知道這種變化,每天送光上學都成了一種煎熬。

「佐籐桑,」今天早上,校長把她叫到辦公室:「關於光君,我們需要談談。」千春的心立刻沉了下去。「我們理解光君的情況,」校長謹慎地選擇著詞語,「但是我們的資源有限,也許一個專門的特殊教育機構會更適合他。」

千春被一種熟悉的絕望再次籠罩。她感到母子倆正在一步步被推向社會的邊緣。千春向校長鞠躬道謝,她已無心再爭取一點什麼,她的力氣只夠幫她維持最後一絲體面。走出校園,千春牽著光的手,茫然地走著。

不知不覺中,他們來到了一個小公園。千春讓光在兒童區玩耍,而她則坐在一旁的長椅上,思緒如同斷了線的風箏。

突然,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來,她抬頭看去,發現光竟然走向了公園角落的一個小型棒球場。場上有一個中年男子,正在練習投球。讓千春驚訝的是,光似乎對那個旋轉著飛向捕手手套的球產生了興趣,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每一次投球。

那個男子友好地向他揮手。通常情況下,光會對陌生人的接觸感到極度不安,但這一次,他竟然沒有逃開。

「他喜歡棒球?」那個男子向起身趕到的千春問道。

「我不知道,」千春誠實地回答。男子微笑著走向光,蹲下身來,與他平視。「嘿,小傢伙,想試試看嗎?」他輕聲問,同時小心地伸出一隻手,掌心裡是一個小巧的棒球。

千春屏住呼吸,準備在光表現出慌亂立刻干預。但讓她震驚的是,光將棒球捧在手中,像對待某種珍寶。

「我叫鈴木,」男子自我介紹道,「是這個社區棒球俱樂部的教練。您介意讓您的兒子試試看投球嗎?」

鈴木教練耐心地示範了基本的投球姿勢,然後引導光模仿。光沒有絲毫抗拒,他左腳輕輕抬起,身體微微下沉,重心轉移,然後右臂順勢揮出。球在空中劃出一道乾淨利落的弧線,帶著「咻」的破風聲,穩穩地落進了教練張開的捕手手套裡,發出一聲清脆的「啪」。

鈴木教練愣住了。他下意識地看了看手套,又看了看光,眼中滿是驚喜。

「這控球……簡直了。」他忍不住低聲感嘆,「你看他的投球動作,重心轉換、手臂軌跡、指尖撥球,每一步都極其自然。」光安靜地站在原地,那一刻,操場上的風彷彿都靜止了。

「他是天生的投手。」鈴木教練轉頭對千春說,聲音裡帶著難以掩飾的激動,「那種專注力,那種對空間和節奏的感知……太不可思議了。你看,他連『收勢』都做得那麼漂亮,完全不像第一次接觸棒球的孩子。」

千春不知道該說什麼。這個跨度太大了,幾分鐘前她還對未來充滿不安,她從未想過光會有什麼「天賦」。在她的認知中,光是個讓她日夜擔憂的孩子。但此刻她彷彿感知,命運的軌跡有點不一樣了。

「少年棒球隊每週二、四、六下午訓練,」鈴木說,「如果您想帶他來,我們很歡迎。」

千春猶豫地看著教練:「他……他剛剛被普通學校拒絕了。我要給他找特殊養育學校,他有自閉症」。

「沒關係,」鈴木說,「棒球場需要他的專注和空間感,也許這正是他能展現自己的地方。」


小光對野球表現出興趣。

那天晚上,光安靜地坐在床上,手中握著鈴木送給他的那個棒球,手指不停地摩挲著球上的線縫。千春看著兒子罕見的表情,心中湧動著複雜的情緒。也許他們的生活還有轉機?也許光並不是完全被這個世界拒絕?

接下來的幾週,千春帶小光去參加訓練,看著他在鈴木教練的指導下,一天天進步。光的投球天賦確實令人驚嘆,他的控球精準度遠超同齡孩子。訓練場地總是被夕陽染成橘黃色,空氣裡漂浮著泥土和青草的氣息。光在投手丘上,專注地重複著自己的動作。只要站上投手丘,他的世界就變得單純而清晰。每一次投球,都是他和自己、和世界之間的一次對話。

多少年來,千春活在旁人異樣的眼光中,終日靠酒精麻痺那顆扭曲而僵硬的心。可當她看見小光全神貫注地站在投手丘上,彷彿整個世界都靜止了——那份專注、那份堅持,像一束微光,正悄悄把她破碎的靈魂,一點一點拼回原樣。

然而,問題還是出現了。光不能融入訓練團體,他不參與賽前的鼓勵擊掌,不理解隊友間的玩笑。其他孩子因為光的特異表現出對他疏遠、排斥。「怪胎」,「機器人」,「外星人」,這些詞語開始在球場上悄悄流傳。千春常常坐在場邊,看著光獨自一人在角落練習投球,心如刀割。

有次訓練之後,那個叫秋山的隊長向鈴木報告說:「他總是不說話,他沒法配合。」

鈴木教練只是回了一句:「讓他再適應一下吧。」

鈴木教練敏銳地捕捉到小光對球的軌跡有著本能的感知,彷彿能「看見」空氣中的每一道弧線。鈴木耐心地陪著他,哪怕一個小小的進步,也會鄭重地給予肯定。小光對投球的痴迷讓人驚訝:一旦進入狀態,外界的一切都無法干擾他,彷彿整個球場只剩下他和手中的棒球。

可孩子們的世界包藏不住秘密。訓練場上,隊員們三三兩兩地圍在一起,有說有笑,時不時互相拍打著手套,傳遞著棒球。唯獨光站在邊上,陽光下,他的球帽遮住了半張臉,不與人對視。偶爾有隊員在他身邊快步走過,彷彿他是空氣。

有時候輪到光站在投手位上等球,他舉起手套,微微張開手指,等待著傳球。可秋山卻故意把球傳給了別的隊員,球落進另一個孩子的手套裡,秋山嘴角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轉身和隊友擊掌,彷彿什麼都沒發生。

千春坐在看臺上,全都看在眼裡。她幻想自己衝下去,一拳揍扁那個叫秋山的少年。可她最終只是狠狠咬住了嘴唇,把指甲掐入自己的手心。她想,如果她跳出來大吼,光只會被孤立得更厲害,那麼,在鈴木教練眼裡,她是個怪物,在其他球員母親們的口中,她將被流傳為一個歇斯底里的笑話。

雨下了一整夜。

凌晨三點,千春坐在陽臺上,裹著毛毯,手邊一支空酒瓶。

她想起小時候那個畫畫的自己,那個去巴黎留學、開畫展、陽光下晨跑的自己。她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的呢?一個工薪低廉,晚上酩酊大醉、白天強打精神,在別人的目光審視下活得那麼卑微的人。

屋內很安靜。光早就睡了。千春自言自語,聲音低沉:「我不該生下你……對不起……我根本就不配當媽媽……我只是一團廢物。」

一天,小光的特殊養護學校布置了一個簡單的作文題目:《美好的夢想》。 幾天後,老師私下打電話給千春,說請她「必須來一趟學校」。

她以為光又出什麼狀況,心驚膽戰地趕到。

老師拿出一張略顯髒皺的稿紙,遞給她:「……我沒有改任何字。」


小光的作文是發自內心的。

紙上是小光拚命寫下的一段話,字跡歪歪扭扭,每個字之間間距不一,有些筆畫還明顯是重寫過多次的,但內容卻讓千春呆在原地:

「我的夢:

我在天上。

地上有很多很多媽媽。

她們排隊,亮亮的裙子,笑。

有的像花,有的像月亮,有的太吵。

我找很久,看到一個媽媽。

她哭。 她不是最亮的。

我選她。

我說『我要她』。

他們說:『她很糟』

我說『我們一起走』。」

千春幾乎拿不穩紙。那一刻她的胸口像被某種透明的力量擊穿。

教室外,陽光透過走廊窗戶灑進來,灰塵在光束中輕輕漂浮。 小光的班主任輕輕將一杯熱茶放在她面前。

「我知道這聽起來有點……不可思議,」老師坐下來,眼神複雜地看著她,「但您知道嗎,有不少學者研究過這個現象。」

千春抬起頭,眼圈發紅,目光迷茫:「什麼現象?」

「出生前記憶。」老師頓了頓,「我們叫它『胎內記憶』。很多研究者,包括池川明醫生,都記錄過類似的案例:有些孩子在很小的時候,會說出他們『從天上看著地面』,『在很多媽媽中選擇了其中一個』。」

千春愣住了,彷彿什麼東西從腦海深處泛起。

「有的孩子說他們看見媽媽在哭,所以飛下來陪她。有的說他們想幫媽媽活下去。我們以前都以為那是小孩的幻想,但越來越多的例子……很令人驚訝。」

老師輕輕嘆氣:「我不敢武斷地下結論,但……您兒子寫得很認真、很具體。那些語句,你讀得出來,他拼盡全力想表達。」

千春低頭,看著那張稿紙上那個歪斜的句子:

「我們一起走。」

「我帶過很多自閉症的孩子,」老師繼續說,「他們通常不擅長寫作。這篇文章,是發自內心的。」

千春說:「可我一直以為……他不懂感情。」

老師聲音溫柔地說:「我認為他想說,對他來講,您是唯一的,也是最正確的選擇。」

千春忽然想起那個醉酒的夜晚。她趴在光的床邊,迷迷糊糊地哭著說:

「我不該生下你……對不起……」

可現在,這張作文紙,像是一聲回應。原來,是小光選擇了她,要把她帶出無邊的黑暗,她曾怨恨老天給她不幸的人生再添風霜,哪知小光才是命運最神聖的饋贈。

她忽然哭了出來,壓抑已久的悔恨、痛苦、絕望與此刻震撼,如決堤般湧出……

很快迎來了區域預選賽。比賽那天,天氣出奇地好。

千春坐在看臺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場上那個身影——穿著白色球服、獨自站在投手丘上的光。他的演習動作仍然一絲不苟,站位、預備、抬腿、出手,非常精準、冷靜。

鈴木教練把光排作首發投手,這是個很大膽的決定。

「光不懂戰術。」秋山曾在隊員群裡說,「他不行的。」但是鈴木還是決定了。

隊員們圍成擊掌吶喊。光站在圈外看著他們。像看一個他永遠也進不去的世界。沒人叫他,沒人理他。

千春坐在觀眾席第一排,雙手握緊成拳,心臟鼓動得砰砰響。

比賽開始。

第一局,光狀態不佳。兩個四壞球(保送)、一次失誤、一次被打出一壘安打,對方趁機跑回本壘得分,拿下兩分。看臺上傳來低聲的抱怨:

「這個就是那個特殊孩子?」 「教練是不是搞錯了?」 「秋山才該上投手丘啊。」

秋山在場邊低聲嘀咕:「我就說了,他不行。」

千春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她有一瞬衝動,想把光帶走,回家,離開這一切。 可她不知為何沒有動。

第二局,對手又得一分。光的投球節奏明顯亂了。他的手開始顫抖,投球動作變形,捕手好幾次都得跳起來接暴投。 而在替補席上,秋山早就戴上了手套,擺出一副「我準備好了」的姿態。

第三局開始前,鈴木教練走上前,拍了拍光的肩膀,低聲說了幾句。光點了點頭,然後重新站上投手板。

第三局——變化開始了。

第一個打者,第一球,直球,對方揮棒落空,好球。 第二球,曲球,對方沒碰到。 第三球,外角擦邊球,主審判定好球三振。

觀眾席安靜了半秒,響起零星掌聲。

第二位打者,三球三振。 第三位,也是三球三振。一局三上三下,全部三振出局。

鈴木教練回頭看千春,朝她頷首示意。

接下來的四局,光完全主導了比賽。他的節奏極為冷靜,控球精準、球路多變,壓制打線……讓對手幾乎無法打出像樣的球。 第六局結束,他已經連投了十五個三振,甚至有幾個是三球三振。

看臺上開始爆發掌聲。

千春的手緊緊握在圍欄上,心跳像戰鼓一樣砰砰砰地敲著。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光站在了這個世界的正中央。這個連句子都說不完整的孩子,這個曾被診斷為「永遠難以社交」的孩子,此刻,用球與這個世界建立了連接。

第七局,比賽終了。 終場哨聲響起的那一刻,全隊沸騰了。

「贏了!」 「我們贏了!」 「太強了!十五個三振!」

秋山第一個衝上前,猛地抱住光。其他隊員也一擁而上,掌聲、歡呼聲、跳躍、擊掌、擁抱,一股腦地朝光傾瀉而來。

下一秒,光的臉色變了。

他開始僵硬地縮脖子,身體像觸電一樣顫抖,然後突然猛地掙脫開秋山的擁抱,雙手摀住耳朵,嘴巴張開,卻發不出聲音。接著,他整個人跌坐在地,呼吸急促。

「怎麼回事?」 「他怎麼了?」

「不要亂!」鈴木教練衝了上來,趕緊將孩子們往後推,「都退開!」

現場一陣混亂。歡呼瞬間變成竊竊私語。

「他……他怎麼了?」一個家長皺眉說。

「是不是壓力太大了?」 「他該不會……有病吧?」

小光發出一聲類似嗚咽的聲音,表情痛苦。

千春的情緒像坐過山車,從巔峰驟然墜入谷底。她眼睜睜看著小光跌坐在地,雙手摳著自己的手臂,發出壓抑的嗚咽。那一刻,她胸口像被重錘擊中,呼吸變得急促,手心裡全是冷汗。

她明白,光正在崩潰,需要有人去拉住他。她拚命想站起來衝下去,卻發現雙腿像灌了鉛,身體被無形的力量死死釘在座位上。她的心跳越來越快,耳邊嗡嗡作響,視線開始發黑。

她被一股熟悉的恐懼牢牢箍住了。她能感受到全場的目光像針一樣刺在自己身上,彷彿每個人都在低聲議論:「看這個糟糕的女人吧,難怪孩子會這樣。」那些媽媽們的不屑,孩子們的竊笑,像潮水一樣將她和小光推向陰影深處。

「你不配當媽媽。」 「你根本照顧不了他。」 「要不是你,他不會這樣。」 這些聲音在她腦海裡迴盪,每一次都讓她更難呼吸。

她的手開始發抖,胃裡一陣陣抽痛,冷汗順著脊背滑落。她想逃離,想回到那個只有她和酒精的小房間裡,把自己和世界隔絕開來。於是她死死抓住座椅邊緣,強迫自己回到現實。漫長的幾秒鐘,全場只有她和小光,孤零零地暴露在光亮和議論之下。

她眼前忽然閃過另一個畫面——多少年前,她也曾這樣跪在衛生間的地板上,嘴裡發不出聲音,淚流滿面。

「如果那時有人拉我一把呢?」

她的心,像是被誰狠狠揪了一下,那是小光作文裡的聲音,遠遠地傳來:

「我們一起走」。

就在那一刻,千春的世界彷彿被撕開了一道口子。她的心跳幾乎要衝破胸膛。她的恐懼、羞恥、自責,在這一瞬間全都化為一股熾熱的力量,推動著她的後背。


彷彿聽到小光說「我們一起走」,千春勇敢地站了起來。

千春站起來了,她背後的天空一下子變得更高更藍。

她幾乎是踉蹌著衝下看臺,膝蓋磕在粗糙的水泥上,疼得她眼前發黑。但她顧不了這些,只覺得自己像是穿越了一團濃稠的黑霧,奔向唯一的光源。

她撲到光的面前,毫不猶豫地將他緊緊抱進懷裡。那一刻,她的手臂在發抖,心卻無比堅定。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把小光護在懷中,像是要用自己的身體為他擋住全世界的風雨。

「媽媽在。」她的聲音帶著顫抖,卻像鋼鐵一樣鏗鏘。小光還在掙扎,千春把他摟得更緊,額頭貼在他的肩膀上,一遍遍低語:「沒事了,媽媽在。媽媽在這裡。」

操場的喧囂彷彿被按下了靜音鍵。有的家長陸陸續續本能地想靠近,卻被千春忽然爆發出的低吼攔住——

「別碰他!求你們給他一點空間!」

她的聲音不再膽怯,而是鋒利、清晰,像刀一樣劈開空氣。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她抱著兒子的姿勢有些狼狽,頭髮凌亂,眼妝暈開,膝蓋滲出血跡,但她的背脊筆直,眼神裡帶著從未有過的堅定和驕傲。

鈴木教練沒有再靠近,只是低聲說:「沒事的,我們等。」

千春緩緩站起身,懷裡的小光依然緊張,但漸漸安靜下來。他把臉埋在她懷裡,只露出一隻耳朵,靜靜地聽著。

那些平日裡總在背後議論的媽媽們,這時反而對她點頭,有人遞來一瓶水、一包濕巾。她沒有推開,只是接過來,低聲說了句:「謝謝。」

沒有人再笑她,也沒有人向她投來不屑的目光。相反,第一次,有人用帶著敬意和複雜情感的眼神看著這母子二人。

光的隊友秋山,一直站在原地,咬著嘴唇。他猶豫了一下,終於走過來,低聲說:「對不起……」

千春輕輕拍了拍小光的後背,替他說:「小光說,謝謝。」

秋山點點頭,退後幾步,站得筆直。

鈴木教練走上前,對大家說:「今天的勝利,是全隊的。但特別是靠光的投球。」

說完,他蹲下身,和光平視,緩緩地伸出拳頭。

光猶豫了一下,也伸出拳頭,輕輕碰了一下。

接著,孩子們也不再拍打和喧鬧,只是默默地,和光碰了一下拳頭。

鈴木教練等大家完全安靜下來,鄭重地說:「光今天的表現,讓我很高興,如果他願意堅持下去,未來完全有機會挑戰更高的舞臺」。大家站在原地高興地鼓起掌來。

千春眼眶微微濕潤。長年積攢的心理創傷,彷彿被一隻溫暖的手輕輕撫平。她低頭看著光,第一次覺得,自己和孩子的未來,也許真的可以有新的可能。她後背上冷汗還濕漉漉的,但她的內心深處,悄悄生出一點勇氣。也許,她可以試著戒酒,預約心理醫生,試著重新拿起畫筆。她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但這一刻,她不再只是被黑暗包圍。

回家的路上,雷聲滾來。雨說下就下,千春領著小光匆匆跑進一個路邊的小神社避雨。老木屋檐下,兩人併肩坐著,看雨水落在地上,濺起無數細小水珠。

雨點敲打在瓦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地面上的水窪漸漸浮起燈籠的倒影,亮晶晶的,像一片片沉在地上的星星。

「媽媽。」 光忽然開口,指著水窪,聲音輕得像雨絲:「星星。」

千春順著他的手指望去,水面映出的是溫暖的燈光、夕陽與他們的影子,映出光斑浮動,如銀河在凡間游移。她意識到,這是他們母子的世界,是光眼中獨有的角度。

「是的,很美。」她低聲說,嘴角輕輕揚起。

光伸出手,擦去她臉頰一滴不知何時滑落的淚水。那一下極輕極輕,像一隻蝴蝶落在皮膚上。

千春看著身旁的兒子,她想起那些無數個深夜,自己在酒精和淚水裡反覆追問:「像我這樣破碎、軟弱、總是想逃的人,能做母親嗎?」

但小光用他的方式,給了她答案——不是因為她足夠完美,而是因為,在遙遠的雲端,降臨人間之前,他早已看見了她。

曾經的她,總以為是自己揹負著小光,在命運的不公中苦苦掙扎。但此刻她才明白,原來是小光悄悄拯救了她,那與生俱來的信任把她從自責、自卑、崩潰和無邊的絕望中拉了出來。她終於懂得,無論未來還有多少風雨和黑夜,她都不再孤單和害怕。因為在雲端之上,有一個孩子曾義無反顧地選擇了她。

她輕輕握住小光的手,心中慢慢沉澱出一句話: 「謝謝你選擇了我。」

雨停了。天邊出現一道彩虹,絢麗又安靜地橫跨在城市之上。小光和千春併肩而立,他們剛從風雨之中走過來,仰望著這個自然奇蹟。

千春忽然彷彿看見,在遙遠的雲端上,有無數孩子正俯瞰人間,尋找那個能看到水窪中星星的媽媽。千萬聲低喃從天上傳來,像是在風中輕喚——

媽媽∼


小光成長為少年棒球選手。

5年後,17歲的光已經成為了區域聞名的少年棒球投手。他的投球技術不斷精進,甚至有專業教練表示接收他成為職業選手。

千春成功戒酒,抑鬱症痊癒,她已出版多部繪本,成了許多心理特殊孩子和父母的橋樑。她創辦了支持小組,幫助著更多孤獨無助的母親。

母親節
2025年母親節快樂。(以上圖片均來源: Adobe stock)

謹以此文,獻給世間所有的母親。

也包括曾在深夜裡悄然落淚、默默心碎的你;

獻給那被生活無數次擊倒,卻始終為孩子撐起一片天地的你。

請記住,在遙遠的雲端上,

有一個小小的靈魂,歷盡千難萬難,只為來到你的身邊。

也許你並非盡善盡美,可每一次重新站起,

你成就這世上最偉大的勇敢和尊嚴。

你值得驕傲,值得被愛,值得被世界溫柔以待。

願你在每一個平凡的日子裡,都能被幸福環繞,被理解擁抱。

母親節快樂。



来源:看中國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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