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部門、同一棟樓經常見面的一幫公僕因為一起做了項事,中午跑去外面吃飯。飯間聊天不知怎麼就聊起了農村、農民、醫療衛生,大家一致說「現在窮的人真的很窮」、「看病早應該改革,最好學美國,公立醫院平價,甚至免費,讓任何人都可以看得起病,既然是社會主義嘛,有錢人可以去看私立醫院」、「現在醫療衛生得投入主要是當官的、國家幹部在享受」,你一句我一句,大家紛紛舉自己見到、聽到的例子感嘆現在「窮的人很窮」、「國家政策很多問題」、「社會太多不公平」。
坐我隔一個位置的女人原來在郊區做過鎮長、鎮書記,她說自己在廣州郊區鄉下的姨媽現在還窮得看不起病:「上次姨媽過生日,我們讓她辦酒,姨媽說我哪裡辦得起啊,辦一桌酒,下半年就不知道怎麼活了。姨媽說現在不但看不起病,連死都死不起,去火葬場幾千上萬塊,她哪裡拿得出?這還是廣州的鄉下。。。」女人說到這裡得時候,正好服務員開始上一人一盅的鮑魚。。。
這樣的時候經常。我不知道在座的別人此時心理,我也不知道我自己什麼心理。好像麻木?有感?我感什麼?
拿姨媽說事的女人,因為基層的經歷,有的話,尤其關於農村、農民政策的不少話我聽著覺得十分到位。但我也是早知道的:這女人在鎮長、鎮書記位的時候非常霸道,撈好處不少,雖然是窮鎮,但每年自己出國兩次以上,五大洲全去過了,鎮裡幹部基本上都能每年出國一次。就在去年,還有人寫信告她,信直接寄到了北京的胡總辦公室。但她總不倒,主要原因恐怕還是因為她老公是上級的上級的紀委領導。
一會聊到我昨天今天在網上知道的江姐的後代現在美國,過得好好的,我一說,結果在座的另還有人也剛知道,顯然也上班時間常上網,話題隨之轉到教育、宣傳,大家又一致認為現在的典型宣傳太假,真相往往讓我們有受騙上當之感,「還不如直接說真話,像西方那樣」、我說其實江姐最後的遺書是寫給好像是她妹妹,內容主要是說自己兒子的事情,她最關心的還是兒子的未來,大家又一致說「很正常」、「這才是真實的人性」、「雷鋒不也是嗎,現在我們才慢慢知道,其實雷鋒當初也談戀愛、買手錶」、「 雷鋒說不定還是當時的時尚青年呢,這有什麼」,在座有一個是畢業不久的大學生,話題積極,難得不是「那種」憤青,他說:「真實的人性的東西往往才是最感人的」,他的臉被酒熏得紅紅的。
這樣的時候很多。吃著窮人,議著窮人,全都好像惦記著窮人,十分關心著窮人。這樣的場景,常常讓人感嘆都不知道從哪感嘆起。可是,細細想,我又真不願承認自己是虛偽的,大家的惦記、關心是虛偽的,是偽善。放而言之,這難道不也是我們絕大多數國人的真實表象和內心嗎?我寧願相信,這樣的時候,我、我們大家,所流露的,卻是真實的人性。我們吃著不該吃的,用著不該用的,但我們說著應該說的。——還能怎麼樣呢?我們還能怎麼樣呢?
所以,說一千道一萬,我仍然要說:制度,只有制度,才是一切。
這不是我創造發明的話,也遠不是我一個人的主張,可是,這是多麼多麼深刻的一句真理啊。這是現今中國多麼多麼的當務之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