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豐縣被拐賣的8孩母親(圖片來源:網路)
【看中國2022年2月14日訊】(法廣RFI)豐縣性奴事件本週持續在網際網路發酵,有網友發帖說,目前事件在微博的閱讀量已經高達19.2億次,大大超過冬奧相關報導閱讀量的2.7億次。可見網民和自媒體對這一國家醜聞的關注和對被奴役者八孩母親的關注度是空前的。這與中國官媒的沉默形成鮮明對比,比較早前官媒爭先恐後地聚焦花邊新聞李雲迪嫖娼,而在重大公共事件中缺席,人們看到一個官媒小報化,自媒體主流化的趨勢正在形成。
此事件,牽出兩個事實:第一,中國並未如其宣稱的那樣已經脫貧,貧困的普遍存在是人口拐賣的溫床。第二,中國存在官方默許的人口批發和人口拐賣市場,存在普遍的被聯合國嚴禁的奴役現象。像本案中八孩性奴那樣處在被奴役狀態下的婦女在中國還有很多。正因為此,徐州官場才從第一份通告起就開始撒謊,人後不得不一次次圓謊。讓我們來看看徐州權威通告,一共四次,第一次通報:受害者是本地人,不存在拐賣行為;第二次通報:受害者是流浪女,被董家撿到收留,沒有拐賣行為;第三次通報:受害者是雲南人,叫小花梅,受父母委託被同鄉帶到江蘇治病並找個好人家嫁了,到江蘇後走失,未報警也未通知家屬;第四次通報:涉嫌拐賣婦女罪、非法拘禁罪,三人被採取刑事強制措施。前三個通告可以看出官府在竭力否認拐賣的存在,第四份通告不得不承認拐賣存在,但僅限個案。拐賣如何發生,都誰參與,民政計生公安如何協助製造假身份,縱容超生就都不用追查了。但即使如此,第四份通告仍漏洞百出,因為受害者年齡姓名依據不詳,楊某俠與小花梅是否同一個人,證據鏈條證偽空間明顯。顯然整個調查的出發點不是在解救被奴役被壓迫者,而是在替罪犯開脫和保護地方官場。
一篇題為的網文這樣寫道:
當徐州調查報告不出所料地在深夜出爐時,有人這麼評價:有關方面以為大家都睡了,其實大家都醒著。在這裡我要替有關方面說一句:其實人家知道你們沒睡,就是不想讓你們睡。不睡覺傷身體,像你們這種惡意不睡的人,累死一個少一個,這是一盤大棋。
有些人表示不信這個報告,對此我要表示:還在談論信不信的人,本身就是不幸的,因為你們還沒有明白自己的身份。多少年了,有關方面什麼時候在乎過你信不信?人家是演戲的,你卻不是看戲的,你就是掏錢買票的。準確地說,都不用你掏,票錢早就從你錢袋裡按月扣除了。戲都不是演給你看的,你鼓不鼓掌,重要嗎?老老實實呢,還讓你在台下待著,再不老實就換個地方讓你待,票錢可不退。
再說了,鼓掌的有的是。用哈姆雷特的話來說:他們「可以懷疑真理是謊言,但對有關方面的愛永不變」。這是一切調查報告的基礎,可以追溯到這類報告的老祖宗——《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
因此,徐州報告本身事沒有問題的,問題在於有些人沒讀懂。別人不懂,我來懂,而且要旗幟鮮明地懂。借用一句著名的句式:細讀吧,細讀個十年八年,中國的一切都懂了!
本著「講好中國故事」的追求,我們不光要鼓掌,還要講清楚為什麼鼓掌。也就是說,我要把這一報告隱含著的邏輯線索清理一遍。我覺得這樣很歡樂,借用茨威格的句式:喜歡鼓掌的人是幸福的。
首先,有人認為有關方面對徐州事件不重視,理由是很多天沒有官媒發言,甚至有人責難「婦聯哪裡去了?」從表面看,好像是這樣。例如我翻看了一下中國婦聯機關報《中國婦女報》的官方微博,確實一直沒有提到此事,PIAPIA地全是鏗鏘玫瑰,置頂一條是「你永遠可以相信中國姑娘」。
然而,這種情況並不能說明有關方面不重視,恰恰相反,說明有關方面很重視。這是我們應該明白的第一條邏輯:在中國,一個事件的重要性,有時候不是體現在大家都在說,而是體現在大家都不說。甚至越是重要的事大家越不說,連發生這些事情的日子都不提,就好像那一年、那一天不存在一樣。
具體到徐州事件,不說,是為了正確地說。事實上,等深夜報告一出爐,《中國婦女報》官微第一時間就轉發了。這說明有關方面畢竟不同於普通群眾,他們是明真相的,是認真的。
按照有關方面的認真風格,他們一定對整個事件進行了充分評估,因此不難得出如下結論:該事件的最大罪惡,不是一個女人的一生被毀掉了,而是一個女人的一生被毀掉了這件事情,傷害了人們的幸福感。
用王小波的話來說,對有關方面而言,這位狗鏈八孩女,不應該被看作一個人,而應該被看作一件事,一件需要解決的事。這是我們應該明白的第二條邏輯:人是不重要的,事才重要。有時候看上去是解決了一個人,其實是解決了一件事。
所以我們都應該有這個自覺性:千萬不要成為有關方面眼中的一件事,尤其是有害之事。
八孩女就是一件有害之事,它(不是「她」,因為已經不是人了)的有害之處在於:發生在一個幸福的國度。
換句話說,此事本該發生在漂亮國,那樣就合情合理了。
然而它卻不幸在世界上最幸福的地方發生了。此事難以否認,或者準確地說,已經錯過了否認的最佳時機(這不得不說是事件初期的一個工作失誤)。反漂亮理論家周小平同志這次也發揮失常,沒能證明此事是漂亮國的陰謀。胡錫進老師最近的立場也不像退休之前那麼堅定了,沒有第一時間站出來領喊「今夜我們都是董某民」。
當然,有關方面還是從不同角度做了一些必要的工作,例如發炎人已經雄辯地證明了這種事在漂亮國很多。但顯然,這只是側面的工作。
另外還有一些外圍工作,例如有關方面第一時間高效管控了事發地和外界的線下聯絡(這句話翻譯一下就是村子已經被包圍,外地人進不去了),再例如在當地大力弘揚「五種風氣」,乃至大力宣傳中國女足中的徐州籍隊員(這朵鏗鏘玫瑰簡直是徐州的天降及時花)等等。
但工作的核心,還是要落實到「修補人們的幸福感」這一重點上來。
很顯然,要證明一個精神失常、滿口沒牙、戴著狗鏈生了八個孩子的女人是幸福的,難度實在太大。但我們說了,她不是一個人,而是一件事。作為一件事,她是否幸福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讓大家從她的命運聯想到自己的命運。
而這種聯想有個介面,就是拐賣。
如果沒有拐賣這個話題,八孩女的慘劇就是個個案,頂多就是全民脫貧漏掉了一個。這都算不上一個指頭和九個指頭的問題,而是一根菜葉和十四億根菜葉的問題。李毅博士大可以說「十四億里有一個栓上狗鏈,等於一個都沒拴。」
但有了拐賣話題,事情就危險了。尤其是惡意聯想延伸開來,大家發現在幸福之邦的大白天完全有可能被一悶棍打昏,醒來就拴上狗鏈了。而且大家還發現徐州的狗鏈文化源遠流長,甚至已經出現了整村暴露的苗頭。這怎麼行,徐州也是幸福之邦的一部分嘛!
這就是我們應該明白的第三條邏輯:你的幸福不容質疑!如果你質疑了,那你就成為了一件需要解決的事。神州大地沒有悲劇,既然半年前的鄭州沒有,半年後的徐州也不該有。
所以,第一次官方通報就妥妥地確立了兩個基本點:第一,她有精神病;第二,不存在拐賣。
有些人在嘲笑第一次通報,其實這次通報已經體現出了有關方面抓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的清晰邏輯,準確地把握住了整件事的脈搏:第一點解釋了狗鏈子,第二點切斷了聯想途徑。根據這個通報,結論就是一個女瘋子過得比較慘。但這和別人沒關係嘛。
因此,作為第三條邏輯的自然延伸,第四條邏輯是:在這次事件中,沒有拐賣,因此沒有傷害。我們會發現,這條邏輯貫穿整個事件的始終。
如果不是有些惡意不睡覺的人沒完沒了,這件事本來已經圓滿解決了。後來事情有了本不該有的後續發展,但並不能說明有關方面的工作做得不好。
第二份通報,要著重解決的是八孩女的來歷問題。有關方面給出了一個充滿想像空間的答案:她是在流浪的時候被董家收養的。同時強調:「調查中也未發現有拐賣行為」,這說明有關方面的邏輯線索一直是清晰的。
這份通報還有一些值得欣賞之處。例如表明董某民用狗鏈子鎖人涉嫌違法,這能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事件中最有震撼力的畫面產生的效應。再例如一個很有創造性的說法:「因為身體原因節育失效」。不光有創造性,還有前瞻性,如果有人追問「為什麼失效了八次」,就可以說後四次是「因為心理原因節育失效」。
但這份通報最大的亮點還在於設定了那次收養行為的經辦人:董某民他爹。之所以是亮點,是因為該爹已經死了。那些惡意不睡覺的人但凡還有一點良知,就應該到此為止了,因為總不能要求有關方面去找死人辦案。
然而又有人拋出了一個四川籍的被拐的李姓女子,而且照片看上去是真像,而且和八孩女的疑似四川口音對上了。有了這些不利情況,於是第三份通報不得不面世。
有些人在嘲笑三份通報的前後不一致,但他們不明白,這恰恰是一條行之已久的邏輯。有關方面的哲學基礎是辯證唯物主義,要以發展變化的眼光看問題。我們不能第二次踏進同一條河流去摸石頭,所以每次踏進去的時候都要假裝以前沒踏過。
因此,如果我們看見十年前、五年前、一年前或者一天前的文件和今天說的完全不一樣,應該懂得這是完全符合邏輯的。這是我們應該知道的第五條邏輯:一切文件都是歷史文件。它們隨時可能無效。
例如新領導上了臺,老領導就成了歷史,有關方面從來不會去解釋老領導的指示為什麼無效了,那些指示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同理,一份新報告出臺,舊報告就成了歷史,相當於從來沒有存在過。因此,如果以「前後不一致」為理由去嘲笑有關方面,反而會遭到他們的嘲笑。
第三份報告需要滿足如下條件:一、為「疑似四川口音」提供解釋;二、在第一點的基礎上解釋她為什麼會出現在徐州;三、在第二點的基礎上堅持「沒有拐賣」的邏輯。
作為一個小說的創作者,我知道,考驗功力的時候到了(順便安利一下我正在連載的小說《地震時期的愛情》,文末有鏈接)。
結果幾乎完美,所有條件都沒滿足了。疑似四川口音是因為她是雲南人(所以現在可以叫她「小花梅」了),到徐州是因為同村一個叫桑XX的帶她去「找個好人家嫁了」,然後她走失了,所以仍然不是拐賣。
我用了「幾乎」二字,是因為桑XX不像董某民他爹是個死人。雖然堅持原說法對她最有利,但她還是有可能成為一個BUG。如果那樣,她就不再是一個人,而會成為一件事了。
另外還有點小瑕疵,例如「牙齒脫落因重症牙周病所致」,這個簡單的原因花了這麼久才找到,該給差評。「其他健康指標正常」,應該強調「包括脖子」。
但這份通告有一個最大的亮點:體現出一種和輿情博弈的柔性。它傳遞出如下含義:好吧,我們已經承認她是雲南的了,那你們也該退一步,不要再堅持說她是四川的了吧!
這場博弈進行下去,「小花梅」的原籍很可能從中緬邊境遷移到川滇邊境,止於昭通或者西昌。當然,那時候她可能就不叫小花梅了。
在這裡我們可以發現第六條邏輯:有關方面可以作出調整,但你們也必須付出代價。這種邏輯已經體現過很多次,例如你們的述求可以答應,但領頭的必須抓起來。
我們說過,有關方面其實並不在乎輿情,他只管說,至於你信不信不在他們的考慮之內。很多話他們說的時候就知道你不信,但如果每句話都要人信,那工作還做不做了?
這裡就有了第七條邏輯:有關方面追求的不是你信,而是自洽。換句話說,他們只需要在他們自己的封閉體系內獲得認可。如果要說得再明白點,他們的表演不是給觀眾看的,而是給導演看的。
事實上,八孩女是不是四川的,這本身並不重要。但既然你們先發現了她是四川的,那有關方面只好不認了。甚至是否存在拐賣,這本身也不重要。如果是有關方面自己發現,因此破獲了一起埋藏多年的拐賣大案,解救被害婦女於水火之中,那是值得大書特書的,《中國婦女報》也決不憚於第一時間分出一些鏗鏘玫瑰的版面來歌頌的。這並不會損害人們的幸福感,反而會強化它。
但問題就在於,這些事應該由有關方面自己去發現,如果他們暫時不能發現,大家就該耐心等待,而不能自己去發現。因為一旦大家養成了自己發現的習慣,就可能發現一些不該發現的事情。這是個原則問題,馬虎不得。
因此,我們應該知道的最後一條,也是最重要的一條邏輯是:發現是有關方面神聖不可侵犯的權力。
我們可以這樣理解:發現,就好比石油、菸草、電力和電信,是有關方面的專營領域。
當說到有關方面的權力的時候,大家都知道槍桿子刀把子筆桿子錢袋子,其實還應該加上一樣:眼珠子。讓你看的你就看,不讓你看的就別看。
革命現代京劇(也就是傳說中的樣板戲)看來是確有復興的必要了。例如,《沙家浜》裡有句名言就應該大力推廣:這個隊伍誰當家?!
以上就是徐州報告給我們的啟發。一份報告能給我們如此多的教益,我們除了旗幟鮮明地表示懂了,不作他想。
也許,半年之後,我們會看到又一份調查報告:徐州有關方面風險意識不強、認識準備不足、防範組織不力、應急處置不當,存在失職瀆職行為,N名公職人員被問責。但那已經是更高的有關方面高度重視、深入調查、嚴肅處理的結果,跟別人無關了。
很可能,那時我們已經把這件事忘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