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美女與野獸》海報。（圖片來源：Getty Images）
題記：欣賞一場救贖的童話，演練一場救贖的人生——當我想到前者時，我的心是溫暖的，當我想到後者時，我的心是勇敢的。
經典所以成為經典，必有其經久不衰，歷久彌新的道理，譬諸美女與野獸的故事，從一個源於法國的古老傳說，到卡通版動畫，再到真人版的好萊塢大片，被人們不厭其煩的重複著，卻依然熱度不減。當然，每一個版本都有或多或少的變化，而2017年的好萊塢真人版《美女與野獸》大概堪稱完美。
所以完美不只因影片所打造的令成人也為之著迷的「真實」的童話世界，也不只是影片中借用愛情主題所努力表達的人與人之間的理解與包容。還有一些更為深刻的東西令人感動，那就是救贖，靈魂的救贖，自我的救贖。
說起來，這其實是一個相當宏大的主旨，這樣的主旨在通常的好萊塢大片裡會藉助環保，自然，星際，宇宙，未來，末日之類的宏大背景，宏大敘事來展現。不過，《美女與野獸》卻用一部童話故事做到了，並且做的細緻入微，感人至深。
一個人的墮落並不只是一個人的事
故事的開始，王子因為冷酷與傲慢被女神變成了野獸。救贖的故事似乎都這樣開始。但其實很有些不同。就在王子變成野獸的同時，他的宮殿，他的子民，他的國家也都受到了詛咒。宮殿、雕像、草木都變得猙獰，城堡的僕人們，變成了燭臺，鐘錶，茶壺，茶杯，鋼琴，衣櫃，衣架，甚至掃帚……
也許人們會覺得女神有些不公，懲罰一個人的自私為什麼要降罪於所有人。其實這恰恰符合了一個道理：人不是孤立的，一個人的墮落與回升，絕不可能只是一個人的事。一花一世界，何況人，所以一個人的墮落與回升，必然會牽動他所連帶的那個環境，那個世界。中國古人懂這個道理，所以天降災禍，國受不祥時，帝王的會認為是自己德行有虧的原故，於是下詔罪已，反躬自省。
生命的領悟是愛
在城堡的禁忌之地，有一朵被詛咒的玫瑰。一片花瓣緩緩的落了下來，無聲無息，代表生命正在走向凋零。而當最後一片花瓣墜落時，城堡中的每一位成員都將走到生命的終點：茶杯將永遠是茶杯，掃帚將永遠是掃帚，燭臺將永遠是燭臺……它們將失去靈性，不再有機會變回人類。
這一刻終於到來，最後一片花瓣搖搖欲墜。然而在生命就要熄止的最後一刻，每一個人都有他的所想。茶壺太太惦念著兒子——一隻名叫阿齊的腳踩茶碟永遠橫衝直撞的小茶杯。她的最後一句話是，我的小阿齊在哪裡。接著它變成了一隻沒有眼睛沒有嘴巴的真正的茶壺。茶杯阿齊在這時才趕到，它從高高的樓上逕直的縱身躍下，身下的碟子最先落地，摔的粉碎，這意味著小茶杯已失去了靈性，帶著一個寧可粉身碎骨也要跟媽媽在一起的願望，變成了一隻真正的茶杯。好在，就在阿齊要落地的一瞬間，衣架先生接住了他，把他安放在茶壺的身邊。此時衣架的動作已經非常遲緩了，他用生命的最後一刻幫助阿齊達成願望，之後，變成了一個真正的衣架。鐘錶也開始「瞠目結舌」了，他意識到生命就要消失了，吃力的用最後一句話與他的「老對頭」燭臺告別。而燭臺，一邊道別，一邊依舊悠雅的向所有人行了一個完美的謝幕禮，之後伸展手臂，任燭火熄滅，那種儀式感，讓人看到生命的尊嚴。
所以，每一個人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展現的是愛，而不是其它。而當一個生命從自私自利，最後升華為愛人助人時，這就是一個成功的生命的過程，一個完美的自我的救贖，哪怕這個過程長到同一生一樣長，哪怕救贖的一刻來得同生命的最後一刻那樣遲。重要的是，這個過程得已完成，這個過程如此值得。
置之死地而後生
置之死地而後生，不只是兵法思想，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這部影片兩次重複了這個道理。野獸開始將貝兒關在城堡，是為了自己還能變回人。城堡裡的其他人，茶壺，鐘錶，蠟燭雖然比野獸友善，但他們全力的討貝兒的歡心，說到底還是把變回人的希望寄託在貝兒身上。而當野獸主動放貝兒回去救父時，則意味著他已做好準備永遠失去貝兒，並因此永遠失去人身乃至生命的機會，這就是置之死地。
雖然一時間，城堡裡的僕人們不太理解主人，甚至有些埋怨，但善解人意的茶壺太太在片刻的沉痛與沉思後，為主人的決定做了註解，答案就是愛。可以說，當茶壺太太能夠接受主人為了愛而放棄了生，為了他人而放棄了自己的時候，在她的心中，生命的意義已經重於生命的本身，生命的價值已經重於生命的存在。當僅僅「為了活下去而活下去」不再是第一位時，這就叫置之死地。
影片第二次闡述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道理，則是在最後一幕，從野獸到每一個城堡中的僕人，在他們生命的最後一刻，想到的只有愛和他人，而不是對死亡的恐懼，這就是放下生死，「置之死地」了。所以當一切生命的跡象都隨著燭臺頭頂與兩臂間的燭火熄滅時，神出現了。她在黑暗中為枯萎的玫瑰注入生命，將消失的靈魂喚回，將冰天雪地融化，將太陽的光芒灑向大地。
救贖是永恆的主題
與成千上萬的王子與公主的愛情故事一樣，《美女與野獸》也有一個標準答案式的完美結局。不過，讓人們回味了百遍千遍的，不只是愛，還有救贖。
救贖，不只與童話一樣古老，與經典一樣永恆，並且，也同生活一樣真實。每個人在生命的不同時候，都扮演過野獸，美女，茶壺，衣櫃，鋼琴，掃帚…...每個人在生命的不同時候，都曾幫助或拒絕過別人，也曾被人幫助或拒絕。而眼前的這部童話是將每一種人，每一種人生都投影其中，並勾勒圓滿。於是我們在人生中欣賞童話時，也在童話中讀懂人生。這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童話與人生其實並非如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我們完全可以觀看一場救贖的童話，再演練一場救贖的人生——當我想到前者時，我的心是溫暖的，當我想到後者時，我的心是勇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