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千名学生聚精会神地聆听了学者专家的演讲,对这些还没有从“马加爵案”的震动中恢复过来的高校学子来说,这场讲座来得正及时。
被“妖魔化”的马加爵?
外界对马加爵的直观印象,来自那张曾经遍布中国大街小巷的通缉令。通缉令上照片显示马加爵面目狰狞,肌肉发达,而且摆出一个散打姿式,这让很多人以为马加爵头脑简单、性情暴戾。但马加爵的同学告诉记者,外界对马加爵有很多误读的地方。
在大学里,最了解马加爵的是与他朝夕相处的同学。曾住鼎新公寓3栋316寝室(马加爵住317,案发寝室)的两位同学都表示,媒体报道马加爵有不少失实的地方。与他们了解的马加爵差别甚大。比如说他报复心理强,一篇报道说马加爵经常受人差遣去食堂打饭,马加爵心有怨气却不敢言说,于是暗地将口水吐在同学饭盒里。这纯属子虚乌有。马加爵这样独立的人不可能受人差遣,而同学们也没有这个习惯。
也有报纸说马加爵崇尚暴力,理由是他爱看恐怖片,爱摆弄刀具。同学们说,这些爱好,对一个男生来说,再平常不过。事实上,马加爵虽然性格内向,对同学平时还是友善的。一位同学说他与马加爵相交并不深,但经常找他借电脑的U盘,他从来没有拒绝过。大二时他借钱买了一台二手电脑,也乐意借给同学用。
至于有媒体报道称“他同寝室室友间的积怨越来越深,严重时甚至动手打人”,马加爵的同学称,从未听说他动手打人。平时,马加爵是一个低调而且冷静的人。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喜欢与人深交。“很有韧性”,一位曾与马加爵同寝室一年的戴姓同学说。一次,他与马产生了一点小小的纠纷,倒是他自己的脾气要大一些,把杯子往地上一摔,说,“你想干什么?!”对此举动,一般年轻人都要针锋相对了,但马加爵瞅了他一眼,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平静地说,“你以为我怕你呀?”
同学们表示,总体上,马加爵属于大学校园里“沉默的大多数”:学业中下,貌不惊人,沉默少言,没有什么文体特长。但了解他的人知道,马加爵“非常聪明”。不少同学评价他“思维缜密”,比如他打牌出牌严密,很少输牌。中国象棋下得很不错。报纸上有一些智力题,同学们在一起研究时,他经常第一个报出答案,还爱好无线电。到后期,马加爵经常逃课,睡懒觉,上网,听音乐,往往是考试前看一个通宵的书,考试就过了。
在许多同学眼中,马加爵甚至是一个“比较单纯的人”。有时候大家一起看电视,比如喜剧片,一些很俗套的搞笑情节,大家都没笑,马加爵却“傻笑”个不停。平时不多的笑容,也是在农村长大的孩子那种纯朴憨厚的笑。
在马加爵身上,大家也没发现任何道德品质方面的问题,比如欺骗、偷窃等等。
鲜为人知的内心世界
正因为如此,大家丝毫不能把他同后来的行为联系起来,以至于有同学说他“深藏不露”。
尽管外貌粗犷,一位心理医生分析马加爵说,他属于“思维理性,内心敏感”的那类人。
马加爵的父亲告诉媒体,2000年,他与老伴带了6000元钱送马加爵到云南大学读书,交完学费,夫妻俩把剩下的钱全部给了马加爵。后来,他在给父母的信中写道:“爸妈,在校门前的天桥上,偷偷落泪望着你们离去……亲情总是很感人,让人心酸……你们千万要保重啊……我什么时候才能报答你们……”信中他还说,他觉得自己家族里的十几个兄弟姐妹,人人都比他强。在学校里,他也觉得很沉重。“虽然是大学生,我却绝对不能与十哥相比……很多人比我老练,让我很自卑。”
从这封上大学不久后的家信看,马加爵的压力主要来自两个方面,一是家庭的贫困,二是人际交往上的障碍。这两个压力,困扰了他大学四年的生活,一直让他深感自卑。
马加爵生活非常艰苦,“大学四年就那么几件衣服,常常两个馒头一杯水就过一天”。
有一年助学金贷款没发下来,他没钱买鞋,呆在宿舍里几天都没上课。
马加爵非常在乎外人对自己的评价。他的内心深处,有自己看重的做人原则。比如,大家一起打牌的时候,如果因为他出错牌而埋怨他,他会抱歉地笑笑;而一旦有人说他作弊他会非常生气。
马加爵有一些与众不同的嗜好,包括一年四季洗冷水澡、深夜里爱唱歌,这很可能是他压抑内心的一种宣泄。大二的时候,常常一日三餐难保的他突然借钱买了一台二手电脑,这让室友们大跌眼镜。后来,这台电脑的主要用途是上网和听音乐,马加爵沉迷其中,电脑成了他最好的朋友。警方后来发现,他经常光顾暴力、色情、恐怖网站。大学四年中,他学习上勉强应付,而在社会交往上则十分封闭自己,沉迷在自己的世界。临近毕业,大家纷纷忙着找工作,但马加爵连最基本的个人简历都没有制作。
“在将近四年的大学生活中,马加爵有无经历心态上的重大转折?”记者多次问,同学们的一致看法是,马加爵四年来给大家的印象都是如此,没有大的变化。
内心崩溃
马加爵的杀人动机,无疑是案件中最值得关注的东西,仅仅因为被“冤枉”打牌作弊而杀人,确实匪夷所思,曾与马加爵打过牌的隔壁寝室的黄姓同学分析,平时大家打牌难免会有些小磨擦,比如相互指责出错牌,或者揭露作弊等等。当马加爵自认为“被冤枉”时,他至多会把牌一摔,加以反驳。马加爵杀人的起因,可能还在于“吵出的很多东西”,让他受到极大伤害。
案发前几日的一天,马加爵和邵瑞杰等几个同学打牌,邵怀疑马出牌作弊,两人当众发生争执。其间,邵说,“没想到你连玩牌都玩假,你为人太差了,难怪龚博过生日都不请你……”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邵瑞杰的那句话对内心极自尊又极自卑的马加爵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他感到长期以来努力维系而且深深依赖的并不开放的社交体系骤然崩溃。实际上,邵瑞杰是他自认为在班上惟一的知心朋友,两人同住一室,而且是广西老乡,放假时常常相伴回家。
但这句话不过是个导火索。马加爵的郁闷积蓄已久。“我觉得我太失败了”,“我觉得他们都看不起我”,“他们老是在背后说我很怪,把我的一些生活习惯、生活方式,甚至是一些隐私都说给别人听。让我感觉是完全暴露在别人眼里,别人在嘲笑我。”马加爵后来向警方承认。
马加爵最想杀的是邵瑞杰,他曾表示自己杀人是“一时冲动”,但实际上他又十分严密而冷酷地执行了他的计划。马加爵来到旧货市场,买了石工锤,因为锤杀流血较少。还买了用于捆扎尸体的黑色塑料袋、胶带纸,并上街请制证窝点制作了假身份证,以备出逃使用。
被害的四名同学,全部都是石工锤击中头部致死。每次杀人完毕,马加爵都用黑色塑料袋扎住头部,防止血流出来,然后用报纸裹住身体,用胶带纸封好,塞进衣柜,用锁锁好。
2月13日杀掉第一个同学后,第二天吃过晚饭后,他还与几个同学打牌,一位在场的同学描述,这时马加爵面容有些憔悴,出牌也不如平时那样严密,“输了好几把”。在马加爵放置尸体过程中,一个柜子的锁坏了,他还把它修好,重新锁上。马加爵杀人时的心理素质由此可见一斑。
云大“疗伤”
3月下旬记者来到云南大学的时候,美丽的校园里春色正浓。马加爵的被捕,再一次引发师生们对“2·23”重大杀人案的广泛关注。
校训为“立一等品格、求一等学识、成一等事业”的云南大学正在反思“马加爵案件”。在宿舍楼的过道的黑板报上,有着“怎样处理与室友的关系”这样的文章,更深入的反思,则引向大学生的心斫】到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