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政府大楼与先进社区医院
我们住在名叫“小湖区”的国宾馆,相当于北京的钓鱼台国宾馆。那里植物茂密,繁花似锦。湖中很多水鸟,在盛开的睡莲中游弋;相貌奇特的火烈鸟,成群穿梭在椰树林中。
这个国宾馆为巴蒂斯塔统治时期(1933~1958年)一位权贵的别墅,建筑很别致。但内部设施却简陋得令人吃惊:一楼大厅尚凑合,几张沙发,围着一台彩电;楼上的卧室竟没有电视、电话,空调是窗式的,开起来轰轰作响;卫生间更为原始,洗脸池小得无处放自备的盥洗用具。推开隔壁陈章良的门,只见他躺在床上发愣。“你这屋还多一个衣柜呢!”我说。当我伸手拉柜门时,门板居然掉下来砸在头上,原来这是一个老胶合板柜。我俩慌忙用柜中一个黑塑料衣架,将两扇柜门好歹攒在一起。
一楼有个明亮的餐厅,长餐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摆着整洁的餐具,另侧为厨房,有几位女服务员,负责我们的饮食。她们态度极为亲切友好,至于餐桌上的内容,5天几乎一样:面包、土豆汤、米饭和一些烤鸡。对于厌烦山珍海味、繁琐宴会的我来讲,实在是又节省时间,又便于控制体重。每次正餐后,每人还能得到一根雪茄。古巴雪茄,闻名全球,实为难得的纪念品。
首日我们拜会古巴卫生部长拉格尔,奇怪的是会见被安排在我们住所的一楼大厅中进行。拉格尔是骨科专家,20世纪50年代就随卡斯特罗上山打游击,胜利后一直负责党的外联工作,是政治局委员。由于政府重视卫生工作,让他回原专业抓卫生。这位部长清臞的脸上刻满风霜,两眼炯炯有神。他介绍了古巴卫生服务体系近况,说近10年来,古巴在美国封锁下,经济虽然困难,但每年仍拿出占国内生产总值(GDP)近9%的预算用于公共卫生事业。
会见后从使馆陪同人员处得知,古巴卫生部大楼的设施过于陈旧简陋,所以才把会见地点移到我们住处。我们的住所已简陋得超出想像,政府办公楼能是什么样子呢?
次日,我们访问了古巴全国人大的教科文委员会办公室。那是一座简易的二层楼,楼梯狭小得难以两人并行。上面一个接待室,除粗糙的桌椅外,一无所有。其后又访问了教育部,那是座十几层的大厦,年久失修,斑驳陆离。电梯十分落后,会议室中的桌椅同大楼一样陈旧。会谈完毕要去洗手间,主人显得有些紧张,原来这层楼的洗手间已被锁上了。又领我们下到五楼,进入厕所才发现,各种便具和水管,几乎锈蚀到难以维系的程度。据教育部长介绍,古巴十分重视教育,每年投入教育的经费,占GDP的11%,卫生经费也占近9%,而这两个部机关却如此寒伧,这钱都到哪儿去了?
当我们参观完古巴的基层医院、学校及研究所后,才发现这钱的去处。古巴1000多万人口,拥有6.9万名医生,8.2万张病床;每千人拥有6.2名医生,7.9张病床,婴儿死亡率仅为6.9%,人均寿命75岁。这些数字在世界上也是名列上游的。
此后,我们参观了哈瓦那一个基层社区医院,不仅建筑漂亮,医疗设施也十分齐备新颖,同政府办公设施形成强烈反差。古巴全国不分城乡,全民终身公费医疗。小病到社区医院,大病到中心医院,治疗和医药等全部免费;若需住院,连伙食也免费。
古巴学校设施和我国城市中学差不多。但古巴全国适龄儿童入学率达100%,在完成6年小学教育后,99%的学生可接受中等教育。不仅免缴一切学杂费,连校服也是国家免费发送的。1959年古巴建国前的文盲率为90%,仅有3所大学,而现已发展到63所,正在实施高等教育普及计划。
看到这些,我对那些破旧的政府大楼肃然起敬。好钢用在刀刃上,巨大的教育与卫生拨款,全都用于实处,真是权为民所用,利为民所谋。虽然古巴经济困难,财政拮据,但其投资都优先用于人的发展。卫生是人一生体格健康发展的保障;教育是人一生思想知识素质发展的保障。把财政预算主要用于这两项,实在是明智之举。现在我国倡导以人为本的科学发展观,但对于卫生与教育投入占GDP的比例,同古巴实在无法相比,再看各地各级政府建筑设施之豪华,令人深思。优先投资于人,投资于人的发展,看来是个必须重视的战略目标。
“官本位”弱化
受美国长期封锁,加上缺少市场经济的活力,古巴经济依然踯躅不前。温饱虽早已解决,但商品仍不丰富,许多生活品仍凭证供应。城市中很少见到新建筑,工地也很少。哈瓦那的老城建于1776年,有许多雄伟多姿的西班牙古典建筑,因此而被联合国列为“世界文化遗产”。现在虽开放供游人参观,但仍缺少维修。可是古巴人的生活却显得十分悠闲、快乐。人们贫富差距很小,每周五天工作,生活节奏缓慢,似乎十分闲散。街道上小汽车也川流不息,但大多为旧车,据说古巴人修车的本领特大,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苏制伏尔加等旧车,仍在街上行驶。常见不少人在路口举手招车,古巴人习惯于有空位就捎人。政府公务车若有空位,还必须捎人。可见社会和谐、治安稳定之一斑。
不仅政府建筑设施陈旧简陋,干部生活也同样俭朴。即使部长也住在普通的居民公寓楼中,每户也就100多平米。听说新上任的外交部长,尚未分到住房,仍住在岳父家里。我们见过3位政治局委员,都十分俭朴,从未发现警卫随从之类,更见不到前呼后拥的现象。除卫生部长外,我们还拜会了著名芬莱研究所所长坎帕女士,她既是国际知名的生物技术专家,也是政治局委员,待人十分和蔼,完全是学者气质。在她主持下,古巴的生物技术从上世纪60年代起步,到80年代就很具规模,一些成果已达到世界先进水平。现在古巴的干扰素与某些疫苗等制药产业,达到世界卫生组织(WHO)的标准,不仅在南美市场占主导地位,在欧亚市场中也有一定份额。
会见免不了宴请。一般的宴请主宾各坐长桌一侧,上菜时首先送给第一主、宾,但再下来可就不按顺序了。虽然座席是按双方的官职大小排序的,但上菜次序却是女士优先,无论随员还是翻译,凡女士皆先上,男士则在其后。此次访问给我的感觉是,“官本位”在古巴已被深深弱化,他们的上下级间、干群间,皆充满平等的关系。恐怕这也是为什么古巴几十年来,能在美国鼻子底下生存发展的原因之一。经济上收入差距不大,干部清廉不搞特权,再加上较完善的教育与卫生等社会福利,使整个社会较和谐稳定。与贫富差距日益扩大、官僚腐败、社会动荡不定的中国北韩和拉丁美洲相比,古巴算得上一颗耀眼的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