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千九百五十多年后,我读幼儿园大班。中班时也许因为太小,所以没有“打野餐”(野营)的活动。大班似乎就大了,可以打野餐了。
秋天,太阳无力了,天气凉凉的,空气中开始渗入一些寒,但天空却特别蓝,云儿也格外玉白,正是打野餐的佳节。
这天,我们全班二三十个同学和两个女老师(幼儿园似乎注定就只有女老师)来到城郊的一块靠山的平平的草地上打野餐。
我原先以为打野餐很好玩,后来觉得一点都不好玩。你根本就没有自由,你的自由完全操控在老师口中。我爬山刚爬没两步,老师大吼一声:“不准爬山!”便又乖乖地走回草地。心想,这打野餐永远比不上星期天好玩。星期天老师管不了你的行动,要去哪就去哪,自由自在。人无自由,比做狗更惨!
吃饭时间到了。同学们排成一排,手上拿着刷牙的口盅,一个一个走到老师跟前,把口盅伸出去,老师就给你一杓粥。
我用汤匙把粥翻过来翻过去,结果总共发现三块跟黄豆一样大小的猪肉块,就果断地把它们送进嘴巴,好像没有什么感觉,那猪肉块就自己走进胃里去了。一小口盅粥当然吃不饱,但吃不饱又如何?
回到家后,一进门就对祖母说:“这野餐没意思。老师只准同学们老鹰抓小鸡,或跳着唱找也找,找到一个好朋友;我想爬山,那山只是一个土包,还没有我们家的二楼高(为了防洪,前人建房屋时都起楼),但老师不让爬。”
祖母问中午吃什么,我说:“吃猪肉粥,只有三块黄豆一样大的猪肉块,再无其它了。”
吃晚饭时,我把祖母留给我的中午饭连同晚饭一并吃进肚里,肚子才勉强舒服些。我含着最后半口饭问祖母什么时候才能餐餐吃得饱?祖母一脸悲情,含着泪水望着我,半晌说不出话来!
读小学二年级了。
那天早上去上学,裤袋里装着老师托我帮她买的两个馒头。一路慢慢走,一路就想着馒头。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就把两个馒头从裤袋里转移到胃里去了。
“老师,”我不知道脸会不会红,“我起床迟了,忘了给你买馒头了,我现在马上回去买。”
我妈是国营饭店的职工,买一两个馒头可以不用粮票,只要有钱就买得到了。所以,我的班主任语文老师时不时叫我帮她买馒头做早餐,这样就省了粮票了。
我跑进饭店上气不接下气:“妈一一我把一一老师一一的一一馒头一一吃掉了。”
我妈骂了一句,我没听清楚骂什么,接过两个馒头拚命跑回学校,刚好没迟到。
第一堂课还没下课,我的胃又开始歌声悠悠了。没办法,一下课就去喝了两口盅开水。
总算没饿死,总算有命读小学六年级了。然而,肚子依然经常唱歌,不是唱学习雷锋好榜样,而是唱“饭呀饭呀你快点跑进来吧”!
一天,我终于忍不住又再问祖母到底什么时候能吃得饱?祖母挂着满脸的伤悲,年轻时一定迷倒我祖父的双眼忍不住流出了泪水,依然跟我幼儿园打野餐那次问她一样,望着我,半晌说不出话。
初中后依然吃不饱,不过,终于明白社会主义好的内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