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生閉上眼， 他感到自己進入了宅邸裡，滿屋子都是嬰兒 。（示意圖/圖片來源：Adobe Stock）
江南有個顧姓書生，客居在山東臨淄的一間旅店裡。
某一天，顧生突然罹患眼疾，雙眼又紅又腫，痛得他日夜呻吟，到處求醫也不見效。十多天後，顧生的疼痛稍微減輕，這時卻出現一個奇特的現象，他只要閉上眼睛，就能看見一座很大的宅邸，裡面有四、五個前後相連的院落，而且門都是敞開著。顧生往裡面一看，發現最遠處有人來回走動，卻無法看清細部。
有一次，顧生閉上眼，聚精會神地注視著，他感覺自己進入宅邸中，穿過三道門，卻不見人影。這時，他發現南、北側各有兩座大廳，廳裡鋪著紅色地毯。他再往裡頭一看，裡面滿是嬰兒，有坐著的、躺著的、爬著的，多得無法計算。顧生正感到困惑時，突然有一人從屋內走出，對他說：「我們小王子說，門外來了一位遠方的客人，果然如此。」隨後，這人邀請顧生進屋。顧生心生顧慮，不敢進去，那人便強行要求顧生跟著他走。在走的過程中，顧生一邊走一邊問：「請問閣下，這是什麼地方？」那人回答：「這是九王世子的宅邸。」他接著說明，王世子因為得了瘧疾，剛剛痊癒，今天親朋好友都來向他祝賀，「先生，您真是有緣分啊！」他話音剛落，一個人便急匆匆地走來，催促他們快些。
不一會兒，他們來到了一處地方，台上的房屋雕樑畫棟，欄杆漆成了朱紅色。正前方有一座大門，通向北方的大殿，殿前立著九根大柱子。顧生沿著台階走了上去，大殿裡已經坐滿了客人。他抬頭一望，看見一個年輕人坐在北方。顧生心想：「這人應該就是王子了。」於是，他跪了下來，殿堂中的人也跟著站起來。這時，王子走向前，把顧生拉了起來，讓他向東而坐。
酒宴擺開後，大家開始喝酒，突然間鼓樂聲響起，一群舞妓走上殿堂，開始演出《華封祝》（華封三祝）。顧生專心觀看演出，三折劇本結束後，突然耳邊傳來聲音，原來是旅店的主人和僕役來叫他去吃午飯。顧生擔心王子會知道，便藉口上廁所走出了殿堂。走到外面，他張開眼睛一看，發現太陽高掛在半空，原來已經是中午時分，這才發覺自己才剛過了半天。再看時，旅店的僕役站在床頭，他驚覺自己根本沒離開過旅店，顧生心急想回到殿堂，便叫僕役關門後離開。
他一閉眼，又進入了宮殿，而那裡的景象依然如先前。他急忙沿著原路走去。經過那間原本滿是嬰兒的房間，卻沒有看到嬰兒，反而看到幾十個披散頭髮、彎腰駝背的老太婆。她們一見顧生，便惡聲惡氣地說：「誰家的無賴子，來這裡窺視！」顧生驚恐萬分，沒敢辯解，便急步走向庭院，然後走上殿堂並坐下。這時，顧生再次看見王子，但這次的王子已與先前大不相同。他的下巴長出了長達一尺的鬍鬚！王子笑著對顧生說：「你上哪去了？劇本已經演到第七折了。」說完，他拿起大酒杯準備罰顧生。不久後，《華封祝》的演出結束，侍從又呈上了新的劇目，顧生點了一齣《彭祖娶婦》。舞妓端著椰殼來敬酒，那椰殼的容量足以盛五斗多。顧生一見，立刻起身辭謝說：「在下有眼疾，不能喝過量。」王子聽後，便說：「你患了眼疾，這裡有太醫，讓他幫你診治。」
這時，坐在東邊的一位客人站了起來，來到顧生面前。他用手指撐開顧生的眼皮，用玉簪蘸了些像脂肪一樣的白藥膏，點在顧生的眼睛裡，並叮囑顧生閉上眼睛稍作休息。王子命令一位侍從帶顧生到殿堂的房間裡休息。顧生躺下後，感覺床褥柔軟，帳子散發著香氣，隨即便沉沉睡去。不久後，顧生被一陣鑼聲吵醒。他想：「舞妓的演出應該還沒結束吧。」睜開眼睛一看，他發現自己正躺在旅店裡，耳邊的鑼聲原來是狗兒舔油鍋發出的聲音。
從此以後，顧生的眼疾痊癒了，但每次再閉上眼睛，那座宮殿宅邸再也不曾出現過。
（事據《聊齋誌異》卷八）
責任編輯:岳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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